平安夜的奇蹟《冒牌天使》

洪乙君

  什麼是奇蹟？在戲劇一開始，愛蓮以一首歌曲提出了這個疑問。《冒牌天使》採用時空交錯的劇情設計，一條時間線是前往灰土鎮教堂訪問雷神父的先鋒報記者愛蓮，另一條則是雷神父所講述的過去。故事講述在三十年前的平安夜，兩名越獄的囚犯，大寶及二寶陰錯陽差扮演了拜訪教堂的萊利與布朗神父。在偽裝期間，大寶對洗衣婦茉莉心生好感，而二寶則在多次佈教與和修士的對話中有了對基督宗教的興趣。

  本劇時空交錯的敘事方式以及在室內與室外的多次場景變換使全劇需要極快的舞台布景轉換。《冒牌天使》採用投影於白色景版的方式，最大程度的提高場景的靈活與可變性。白色景版採用雙面的設計，正面經由投影後可以作為教堂、屋舍等不同建築，向背面翻轉則搖身一變成為告解室、禮拜堂。透過投影與景版的結合，減少了佈景所需耗費的材料，更縮減了演出時更換場景所需耗費的時長，使場景轉換流暢且自然。

  劇中穿插四首現場演唱的曲目，皆由愛蓮的角色所演唱。歌曲在本劇中起到了承先啟後的作用，傳達角色們內心的恐懼、不安與期待。演唱時，中央主唱的愛蓮穿著現在的衣服，但歌詞中訴說的卻是三十年前的故事，四周的伴舞也都來自過去。結合虛幻的投影效果與不斷變換位置的景版，造成時空交錯的感受。

  平安夜及教堂的背景設定為這部劇蒙上了濃厚的宗教色彩，但深究劇中所要傳達的概念，便會發現宗教只是媒介，讓劇本所希望傳達的「相信」的力量更簡單的觸及觀者的心：要相信看不見的「愛」與「希望」，而相信就會有奇蹟。

  故事一開始，主要角色皆不容易給予他人信任。大寶與二寶出生窮苦，被生活所迫，犯下罪刑而入獄。被抓捕的他們在獄中甚至遭到了典獄長的虐待。而茉莉在年輕時被戀人欺騙，產下聽障的女兒。不具備一技之長的她獨自一人以微薄的薪水養育孩子，還須承受社會對單親母親的異樣目光。

  劇中，擁有最純粹對人信任的是雷修士。身為萊利與布朗神父的粉絲，雷修士對大寶與二寶兄弟有著極高的信任。當他問二寶，為何會隨身攜帶鉗子，非常容易地就被「虔」誠的「子」民這樣的諧音玩笑所說服。我想，這樣單純的認為大寶與二寶是好人的念頭影響了兄弟兩人，種下了他們行善的種子。而教堂中的保羅神父也在一開始就給予了兩兄弟信任。我認為，保羅神父是知道大寶與二寶不是真正要來拜訪的神父的。但他依然願意接納兩兄弟，開導大寶，並透露隔日的聖母遊行，提供兩人逃離追捕的機會。

  教堂釋放給大寶二寶的善意不是單向的。在戲劇伊始的森林中，大寶與二寶兩人看見一張宣教傳單，上頭寫著：「不要忘記用愛心來接待異鄉客，因為曾有人在無意中款待了天使。」這句話貫穿全劇，不僅讓兄弟兩人扮演神父的偽裝得以合理進行，更暗示了後續劇情中，善念的重要性。在聖誕節當日，教堂遊行的隊伍在過橋時爆發衝突，茉莉的女兒小蓮被老K挾持作為人質，因意外掉入河裡。在當時的混亂之中，大寶與二寶兄弟完全可以趁機逃脫，但他們仍毅然跳下河，拯救了溺水的小蓮。就是這一念之間的善意，讓兄弟兩人得以脫離被抓捕歸案的命運。

  綜觀全劇，對主角三人來說，要付出信任是非常大的賭注。大寶與二寶自幼在魚龍混雜的環境中長大，四周充斥著欺騙與鬥毆。在這樣的環境中，能夠相信的，就只有握在手中的東西。而作為單親媽媽的茉莉，日常生活中遭到許多異樣眼光。人們對旁人的遭遇總是只進行粗淺的歸因，不會去關注是什麼原因造成現在的處境。自己所能做的，就是堅強起來，對抗外界的壓力。看著三人的遭遇，隨著劇情的進展，會發自內心的希望奇蹟降臨，讓他們能夠過上更好的生活。

  作為本劇的主軸，「相信」的概念在劇中多次出現。不僅是大寶聽到了保羅神父的開導，願意相信自己與弟弟成功逃脫的可能、或是茉莉相信大寶不會傷害她的女兒，讓小蓮作為苦者參與遊行。更曾在多個細節中暗示觀眾。舉例來說，教堂的核心聖物：流淚聖母像就是其中的代表物件。從理智角度來看，聖母像會流淚是由於牆壁裂縫所滲下來的雨水；但百姓相信，聖母像會流淚是由於他垂憐在生活中掙扎的子民。要說這樣的信念是盲目、愚昧的嗎？我會更願意相信，這樣美麗的傳言是由於大家對自己的生活抱有期待，衷心的相信著未來有更好的可能。正如同保羅神父所說：「看得見的不需要相信，需要相信的是那些看不見的東西。」若是流淚聖母像能夠成為像是握在手中的水杯一樣讓人不加思索地信任的物品，那麼我們是否也可以相信，我們能夠將美好的未來掌握在手中？

  從灰土鎮的居民身上，我看到要相信奇蹟、要相信希望。灰土鎮在聖誕節當日會由神職人員帶領苦者遊行前往隔壁鄉鎮，為他們祈福。一般而言，身體有殘缺的苦者會是行動不便的，但他們願意為了虛無的福分而長途跋涉至邊界另一頭的村莊。或許有人會覺得相信虛無飄渺的東西是沒有意義的，但很多時候，人們就只是需要一個精神支柱而已。

  什麼是奇蹟？在戲劇最後，奇蹟真的發生了。表面上，奇蹟是能夠開口說話，長大後成為記者，能夠唱歌跳舞的愛蓮。但回頭看逃離追捕的大寶二寶兄弟，又何嘗不是一種奇蹟？大寶與茉莉決定要一起生活，二寶決定成為一名神職人員。逃獄的結果，兩人不只獲得了身體的自由，更獲得了心靈上的解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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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冒牌天使》
演出:果陀劇場
時間:2023/10/21 (六) 19:30
地點:衛武營國家藝術文化中心 歌劇院